无限燔祭

是个搞环子博

【米凯拉all】圣树下往事 4

4

拉达冈是关心过自己的孩子的。但他不能提出任何改善现状的建议,只能对玛莲妮亚表示程式化的同情和安慰。实际上,米凯拉经过对父亲的长期观察,认为他的很多反应都是事先想好的,在不同场合里他会直接把提前设计好的反应拿出来用。

拉达冈安慰她:“很多老兵也失去了肢体,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因为他们的战争在伤残时就已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家了,可以去生活了,不用再战斗了。”玛莲妮亚冲自己的父亲喊道:“而我却不是!”

玛莲妮亚的腐败还在继续。年轻神人的身体节节败退,成为伟大骑士的梦想因一颗从她降生起手腕上就有的红点,还未开花便已折戟。它从红点蔓延成细细一道红线、红圈,最后从身体内部切掉了她的手腕。祈祷、魔法都毫无作用,侵蚀从手腕逐渐向上,一年内蔓延到了小臂,最后玛莲妮娅的肘部以下像倒立的、流血的山峰。

玛莲妮娅的宫殿至今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服侍她的侍从也都戴着面纱和长及肘部的手套。米凯拉总是在深夜潜入。那些侍从整日执勤,夜里难免打个盹。短暂的恍惚里,米凯拉就像一阵浅金色的夜风遛进来了。

每次他从玛莲妮娅的患处切下部分组织,带到自己的秘密房间里实验。对这种菌丝般的组织,女王从各地招来医师,但无论是博学的草药师还是野兽宰相都毫无办法。一次次的失望里玛莲妮娅没有哭,她只是灵魂里充斥着冷漠的怀疑:为什么腐败的外神能潜入黄金树的子嗣里?悲剧在她心里种下对世界的轻蔑,还有类似绝望的决心。最后只有米凯拉还会来看她了,也只有他会向她许下诺言。她抬起还完好的那只手,暗暗发誓:就算不信奉黄金律法,也要尽一切努力去相信米凯拉。

最后是交游广阔的黄金长子向古龙求援,不朽的古龙告诉他:“在你出生的很久以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对抗猩红腐败的战争。”

“那是多久以前?”

龙意有所指:“陨石降落之前。”

黄金树是随一颗陨石降落的。巨大的陨石毁灭了龙的天空都市,也砸穿了交界地中心。因此龙类曾将衰落与毁灭的原因归咎于黄金之民。

“没错,是它毁灭了我们的时代。”龙的吻部蹭葛德文搭着金发的肩:“而你是它结出的金色小果子。”

于是米凯拉向传说中求索,得知在那场战争里,是游牧民族的盲眼剑士封印了猩红腐败。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玛莲妮亚。但交界地广阔,该从何处寻得游牧民族的盲眼剑士?

玛莲妮亚在夜间翻窗而去,仅带着曲剑和一把匕首,留下了一张字条告知自己的去向。

玛莉卡问米凯拉:“你不担心她吗?”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玛莲妮亚需要时间去找到她的命运。妈妈不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放她离去的吗?”

黄金树庇佑下,王城罗德尔的金叶从没经历过凡世从绿到黄最终凋零的过程。于是时间流逝在感觉上总变得缓慢。

米凯拉在这段时间里研究自己的父亲。

他收集所有父亲的传闻、官方与民间记录,还以圣女托莉娜的名义游走于交界地。在彼鲁姆大道旁边的教堂,他得出的结论是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定不好——不同于王城那座雕像,在这座教堂里,艾尔登之王目所不及之处,表面看是同样制式,他端丽的五官却被雕成了方头比目鱼。

作为身负使命的神人,拉达冈拥有自己的标记。那是摆在他所有雕像后面的交叉的菱形结构,拉达冈标志性的钻石格纹,平直的线条就像他的秩序观念。秩序希望事物被区分,希望天是天,地是地,所以用硬直的线条去定义它。于是从一个概念延伸到另一个概念的东西会模糊这种界限,并自然地违反秩序。比如有鳞片,有翅膀,有尾巴,有角,根据定义,人不该有这些。所以它们不能被黄金律法接受,无法获得赐福。

“我很好奇您的纹章,可否请您为我解惑呢?”米凯拉坐在父亲的身边。拉达冈会为米凯拉准备专用的高凳子,也只有他,会在靠垫上亲手缝制米凯拉的纹样。那是拉达冈为米凯拉选定的,并蒂的金色花苞,一株代表米凯拉,一株代表玛莲妮亚。玛莲妮亚身上的腐败显现后,他就只缝制米凯拉的那朵了。

米凯拉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艾尔登之王埋头于文书卷轴,工作得认真勤勉,红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金色的王冠被他摘下来放在木盒的绒衬垫上。

他向父亲诉说了对他秩序的理解。“根据这种秩序,要么是人、要么是兽。要么是有温度的、会流血的,要么是无血液的,冰凉的。要么是生,要么是死。所以石身古龙的永生不被允许。”

拉达冈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待处理的事务。但他显然很满意这种解释,抬起右手抚摸米凯拉的金发:“我聪慧的米凯拉。是的,所谓秩序正是如此。”

米凯拉继续说道:“所以人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女人,不存在中间的模糊者……但是,父亲,难道你是完整的男人吗?”

拉达冈的手掌停滞在了幼子的头顶。

米凯拉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父亲。”

永远年幼、总让人忽视他真正年龄和心智的神人说道:“自我降生以来,我从未见过你和妈妈一起出现。哪怕是仪式上,你们总是离得很远。当然,这是一种象征——妈妈站在大圣堂的最高处,统领天上律法。她的嘴唇一开口就要塑造接下来的千年。而你站在我们面前,戴着艾尔登之王的王冠,名义上直接统治尘世。”

“我问过利耶尼亚战争的亲历者,当年玛莉卡女王是怎样任命红发拉达冈的?是亲授符节、举行必胜的宴会,还是召开会议?——当然,我们都知道妈妈从不召开会议。她只是通知自己的决议。但没人记得当时的画面了。毕竟时间过于久远,大概只有稀人才能活到这个时候。那些稀人贵族对您的印象也很模糊,都感觉您是突然冒出来的。或许是因为您刻意削弱自己的存在,每次宴会都躲在角落,也没有朋友。人们都说,您的根基在卡利亚。但是在卡利亚呢,人们说您彻头彻尾属于黄金树。”

“直到我学会如何化为女性。”

“我突然明白了:您和妈妈是同一个人。”

“或许你们一开始拥有不同的身体,但现在你们融合为了一人。就像我可以成为托莉娜,可以把她分出来,赐予她独立的意识。妈妈也可以分出你。多么可笑,黄金律法!”米凯拉说道:“它排斥亚人,排斥白金之子,排斥身上有熔炉痕迹的人,但是在世上被认为是禁忌的双体一魂,却被黄金律法接受。这难道是因为两个身体、两个意识却只有一个灵魂符合黄金的秩序吗?还是仅仅因为黄金律法的代言人正是如此?就像黄金律法允许不死的、有自己好恶的神存在,根源只是神的贪心?”

拉达冈的红发从发顶开始变色了。他火焰般的长发转瞬之间变为了明亮的浅金。永恒女王玛莉卡掌管了这副身体。僵在米凯拉头顶的手又动了起来,她的手指穿进米凯拉垂下的金发,轻缓地向下梳。

“米凯拉。”玛莉卡说:“难道你觉得不死的神不该存在吗?难道命定之死不该被封印吗?”

“如果我是人,我自然认为,这世上不需要像人一样,存在拥有喜怒哀乐的神。我自然希望,黄金律法真的完美无缺。但我是神。所以我认为您的选择非常正确。”

“米凯拉啊,”永恒女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的米凯拉。我所有的孩子里,只有你与我最为相似。”

金发缓缓退却,艾尔登之王回来了。

拉达冈坐在椅子里,胳膊垂下去,一时室内寂静,像是艾尔登之王需要思考该如何采用新的方式面对猜破了最大秘密的幼子。

现在轮到米凯拉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以他天生的好奇,他对一切谜题永恒的追问,仔细观察红发英雄的双眼。米凯拉那张被所有侍从称为纯洁温暖的脸面对父亲总不假辞色,浅色的嘴唇是冷酷的一条直线。

他问道:“父亲。请告诉我,你爱过满月的女王吗?”

“……我爱过她的。”

“那就很好。爱消耗人的情绪,爱桎梏人,爱带来低潮期,带来心情起伏,带来对宝贵精力的耗费。这些精力本该被用在更高的事上。愿你们相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的祝愿。但我很高兴知道,就结果而言,玛莉卡女王是用爱击败了她的敌人,而不是用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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